捫心自問，如果生命中的另一半突遭橫禍，你是否愿意兌現(xiàn)婚禮上曾許下的“無論疾病還是健康，或任何其他理由，都愛她，照顧她，尊重她，接納她，永遠對她忠貞不渝直至生命盡頭”的諾言？

　　你說，我愿意。

　　如果，你要堅守十一年，為她摳屎接尿，忍受眾叛親離，每月只能靠180元來生活呢？

　　你說，我愿意。

　　如果，你看到七旬老父在寒冬之中，為省下一點煤球錢，而住在水缸結冰、幾近露天的房子里呢？如果，你看到癱瘓的白發(fā)老母，為緩解你心中的苦悶，每天都顫巍巍地爬到你的房門口陪你聊天解悶呢？

　　你說……

　　是的，我們都說過“我愿意”，仿若天荒地老，亙古不變。然而，當所有“如果”一一變現(xiàn)，我們已經(jīng)開始懷疑自己的勇氣。

　　所以，當宋玉煥的眼角滑落第一滴淚時，張玉華嚎啕一夜。

　　本版 文/圖

　　記者 陳學超

　　“她同事告訴我，小妮兒已經(jīng)不行了�！�

　　山盟雖在，情已成空。十一年前，所有人都預測這一情景將發(fā)生在新婚不久的聊城臨清市劉垓子鎮(zhèn)姜油坊村村民張玉華和妻子宋玉煥身上。

　　那天下午，張玉華像瘋了一樣從聊城市海河賓館的五樓往妻子輸液的診所里跑。全聊城市第一個無線話筒，他隨手就丟在了地上，之前他一直把它當寶貝一樣供著。

　　“她同事告訴我，小妮兒已經(jīng)不行了�！敝钡浆F(xiàn)在，38歲的張玉華都將36歲的宋玉煥叫做“小妮兒”。聞及，宋玉煥總會露出甜蜜的笑容。

　　一路上，張玉華跑掉了鞋，跑掉了上衣，卻全然不知。

　　撲通一聲跪在地上，張玉華求急診室的大夫們再救一救已被宣布進入臨床死亡狀態(tài)的妻子。他實在不明白，剛才還好好的妻子怎么就沒有了呼吸，心臟也停止了跳動。

　　命運被改寫之前一個多小時，張玉華陪妻子走進海河賓館附近的一家診所。因為身體出現(xiàn)炎癥，宋玉煥來到這家診所輸液。診所為她使用的是魚腥草注射液，五年之后的2006年，這種藥物因為屢屢出現(xiàn)致病、致殘等嚴重副作用被國家叫停。

　　半瓶液體下去，見妻子并無不適，張玉華起身與她告別，前往海河賓館上班，后來……

　　十一年后，張玉華說起這些，仍舊淚眼婆娑。坐在身旁的妻子，則將頭深埋在臂膀里�！靶∧輧�，抬起頭來，咱都過來了。”張玉華說，自己卻忍不住淚水。

　　噩運突襲

　　妻子輸液后

　　“停止心跳”

　　A

　　“半個”奇跡

　　搶救成功卻成“植物人”

　　“我守在ICU病房門口，推出來一個是死的，再推出一個來還是死的。我怕的要死，生怕下一個會是她�！�

　　命運被改寫之前的十幾天，張玉華夫婦剛給兒子照了百天照。老照片里，一家三口其樂融融，完全不知命運的漩渦正在前方等待他們。

　　1994年前后離開臨清市文化館，張玉華只身前往聊城闖蕩。因為嗓音好，長相周正，他漸漸地成了“紅人”�！俺鍪轮�前最紅了，在聊城主持會議、慶典、唱歌，聊城市第一個無線話筒就是我用的。1994、1995年，我唱一首歌就是一百塊錢�！北藭r，張宋二人的月收入已有四五千元。上世紀九十年代中期，貧瘠的魯西北大地上，“萬元戶”仍被傳誦、被嫉妒。

　　1999年，宋玉煥成了當?shù)氐谝粋�穿婚紗結婚的美麗新娘。與張玉華要好的朋友們，還從聊城派來了排場的婚車隊前往張玉華老家賀喜。

　　“我當時在海河賓館唱歌，不知道有多少女孩為我掉淚，當時還有人要包我，要我去北京發(fā)展�！睆堄袢A說。說起這段差點被包養(yǎng)的經(jīng)歷，坐在旁邊的妻子只是笑。那時候，張玉華與在海河賓館收銀的她已暗生情愫。

　　聊城市人民醫(yī)院急診室里，大夫告訴他，她已經(jīng)完全沒有再搶救的必要�！巴七�是不推？”大夫問張玉華，還愿不愿意將妻子推進ICU病房進行最后一次搶救。

　　張玉華說：“推。”然后開始光著腳一路狂奔將妻子送進ICU。

　　宋玉煥活了，“醫(yī)生說這是個奇跡�！比欢�，奇跡在宋玉煥蘇醒過來的當晚戛然而止。病變發(fā)生，宋玉煥成了“植物人”。

　　癡心守候

　　三年多后妻子“有了意識”

　　“所有人都勸我放棄，我說我不能，因為我真的愛她�！�

　　C

　　愛的代價是，張玉華一夜間變得窮困潦倒，曾經(jīng)的“白面小生”變賣了在聊城的所有家當仍難以維持生計。無奈之下，他只好帶妻子回到了老家�！凹依锢细赣H因為這個事一著急，摔斷了腿，母親腦癱，長年臥床。老房子露天，連床被子都沒有�！�

　　為了借錢給妻子治療，他曾跪遍親戚大門。然而，愿意向他敞開的大門卻越來越少，“我這個院子里常年都不見個親戚來，但是我能理解。”張玉華說，最艱難的時候，老母親會偷偷喊他過去，“讓我從她那偷塊煤球燒，偷個饅頭吃�！币驗楦改傅拿呵蚝涂诩Z都是哥哥們供給的，“怕他們知道了不好�！�

　　“我從來都沒想過妻子能醒過來，有時候電視采訪我，會要我說我從來都堅持認為妻子會醒過來，所以才選擇了堅持，我也就照說了。”張玉華說，自己最真實的想法其實是：“就算她這樣一輩子，我也得照顧她。我沒有她不行啊，俺倆感情太好了�！苯ㄗh放棄的，甚至還有妻子的娘家人，但張玉華同樣選擇了“不”。

　　寒冬臘月，透風撒氣的房子里，張玉華脫去上衣抱著妻子為她溫暖身體。每當此時，他還會為妻子唱歌，“一遍一遍地唱，蔡國慶的《不能沒有你》、《三百六十五個祝�！贰�…只要沒事我就給她唱，唱一遍掉一遍眼淚。”

　　知道兒子心中苦悶，患腦癱的母親每天都會扶著一把破椅子爬到張玉華的房門口，陪他說說話，“不管冬天夏天，刮風下雨，她活著的時候幾乎沒有間斷過�！�

　　情能動天，三年半之后的一個冬天，張玉華像往常一樣，為妻子暖身唱歌，訴說心中的痛苦�！拔覊焊鶝]想過她能聽懂，但是眼淚忽然就從她的眼角里淌了出來，落到了我胳膊彎上�！�

　　妻子有意識了，張玉華嚎啕一夜。

　　再演奇跡

　　妻子順利

　　產(chǎn)下一女

　　“她說這一輩子欠我的，怕她死了以后沒人照顧我，所以無論如何要給我生個女兒�！�

　　奇跡還在不斷上演。

　　成為植物人的第八年，宋玉煥竟然開始能支支吾吾發(fā)出聲音。然而，等聽清妻子復蘇之后的第一句話時，張玉華再次淚如泉涌。

　　她說：“老公，離婚，我是累贅�！比缓�，開始嚎啕大哭。由于發(fā)聲不清，宋玉煥的哭聲，聽起來其實更像是嚎叫，叫人撕心裂肺，肝腸寸斷。

　　婚當然沒有離，張玉華說：“我從來不覺得她是什么累贅或是植物人，我就覺得這是一份責任，因為我太愛她了，我覺得這份愛太重，我拿得起卻放不下�！�

　　斷續(xù)的治療中，所有接觸到夫妻兩人的專家都說，他們創(chuàng)造了生命的奇跡。然而奇跡還在繼續(xù)：蘇醒以后的宋玉煥堅持要給張玉華生個女兒。張玉華說，開始自己堅決不同意，“但大夫說，懷孕對妻子的康復其實有很大幫助，可以幫助她腦部血液循環(huán)什么的，咱也不是很清楚。想了想，只要對妻子康復有利，怎么做都可以�！�

　　于是，生命的奇跡再次上演。如今，兩人的小女兒已經(jīng)兩歲半。“懷孕到現(xiàn)在，她恢復確實很迅速。”張玉華說。

　　感動社會

　　眾明星籌劃

　　慈善演唱會

　　“什么叫相濡以沫？什么叫患難夫妻？張玉華宋玉煥給出了一個標準答案。”

　　3日，記者來到張玉華家時，張玉華正在為妻子包水餃�！靶∧輧哼^陽歷年的時候就想吃水餃，沒給她包，現(xiàn)在給她補上�！痹趶堄袢A的老屋里，記者看到地上擺放著一堆爛白菜，“這個便宜，這才是我們真實的生活。”

　　電視上的他們曾讓無數(shù)觀眾淚灑熒屏：全場觀眾眼含熱淚，起立鼓掌，這一幕發(fā)生在某電視臺節(jié)目錄制現(xiàn)場。時值夫妻兩人結婚十周年紀念。

　　張玉華將坐在輪椅上的妻子推上舞臺。宋玉煥說：“我欠我老公的�！痹捯粑绰�，現(xiàn)場淚已千行。之后，夫妻兩人為現(xiàn)場的觀眾獻上一首《知心愛人》。歌至末段，音樂停，發(fā)聲仍很艱難的宋玉煥清唱。嘉賓司馬南幾度哽咽：“在很多西式的婚禮中，主持人會問，無論富貴貧窮、疾病健康，你都愿意和這個男人、女人，相廝相守一生嗎？那個時候沉浸在親友祝福當中的新人，都會說我愿意。說愿意很容易，但做到非常不容易�！�

　　節(jié)目播出之后，《知心愛人》原唱付笛生、任靜夫妻大受感動�！拔覀円欢ㄒ�見見他們，如果他們行動不方便，我們?nèi)ド綎|都可以�！笨赐旯�(jié)目后，任靜表示。前不久，他們已與張玉華夫妻在山東衛(wèi)視元旦晚會上，共同演唱了《知心愛人》，并給予張玉華夫妻資助。

　　著名詞作家閻肅得知張玉華夫妻的事跡后，連聲稱贊“這個山東漢子了不起”。

　　據(jù)悉，目前付笛生任靜夫婦、蔡國慶、滿文軍、“筷子兄弟”等演藝界明星，以及司馬南等人正在積極籌劃一場公益演出，所得票款將全部用于宋玉煥的康復治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