誠實行走
走進軟臥車廂,許文將自己塞到床鋪上, 但怎么也合不上眼睛,想起過往的許多事情, 用賽半仙的話說,是太歲當頭,諸事不順。
就在許文胡思亂想的時候,有對母女的 對話打斷了他的思緒。“ 媽咪,我不睡下 鋪。”“寶貝乖,下鋪好。”“不好。”“寶貝,下 鋪位置矮,牢實,是外公特意為你訂的呢。” 年輕媽媽一口一個寶貝,顯然很疼愛女 兒。接著是“窸窸窣窣”的聲音,許文知道 是母女睡下了。
過了一會,小女孩的聲音又響起:“媽 咪,我怕。”“怕啥?”“車上有大灰狼。”“傻妞 妞,火車里咋會有大灰狼?”“去年就有。”“那 是碰巧,寶貝。”許文來了興致,咧嘴輕笑。
“媽咪,你說睡在上面的叔叔會不會是 大灰狼?”“莫要亂說。”“我沒有亂說,去年睡 在上面的那個人不就是大灰狼嗎?”“哪有那 么多大灰狼?”小女孩就此住了口。
許文本來是想與母女倆換鋪位的,但想 起臨走前與賽半仙的對話:“你的影子是給 倒霉女人踩了,注定倒霉。”“開什么玩笑?” “誰與你開玩笑?是很厲害的血淋煞,若不 是你火氣旺,早沒命了。”許文還是不信。“由 不得你不相信,記住以后別讓女的騎在你上 面。”賽半仙更叮囑道。
這事擱以前,任賽半仙鼓動如簧之舌, 許文是不會信的,但近兩年,確實倒霉事扎 堆往身上來,連喝水也塞牙縫。比如上次許 文想換個好崗位,誠心實意地在酒店包個單 間請科長吃飯。席間,許文喝水時就稀里糊 涂地一口水堵住喉嚨,“噗”地噴在桌子上, 換工作的事泡了湯。
郁悶的許文就想起一次在小巷里賽 半仙對他說的話:年輕人,你額頭無光, 印堂晦暗,諸事不順,要懂得變通。≡S 文一介書生,哪里信他? 可倒霉事沒完 沒了,不由得他不反思了。他主動去找 賽半仙。
賽半仙一席話分析得令許文心服口 服。他先給許文卜卦,又十指挪動,將他的 生辰八字推敲一番,遂念念有詞說許文命相 和卦象屬木,去南方才能遇貴人,才能大有 前途。不過要注意別讓女人壓著,女人屬 水,水生木,前路更兇險。
這席話,說得許文的心漸漸松動了,想 著與其在單位混日子,倒不如出去闖闖。遂 聽從了賽半仙的話,接受了賽半仙熱心幫他 訂的火車票。
“媽咪,我怕,我想睡上鋪。”這時,小女 孩的聲音又將許文的思緒從往事里扯回 來。車廂里已經(jīng)熄了燈,對面鋪上的人發(fā)出 鼾聲。
“寶貝不怕,有媽咪在。”“去年那個大灰 狼會不會來?”母女倆又重復(fù)著那一輪舊話 題。“不用怕,大灰狼被警察叔叔捉去了,警 察叔叔很厲害。”
許文這才心里一緊,知道母女倆去年在 火車上遇到了流氓,自己再也不能裝睡,若 再裝睡還是男人么?他撳亮手機電筒,爬下 鋪位說:“我們換鋪吧。”“這怎么好意思?”年 輕媽媽一臉歉意。“沒事,我還賺了,下鋪比 上鋪貴。”
后半夜,許文沒敢合眼,他答應(yīng)小女孩 要保護她們。車到花城,臨分別,看著年輕 母親的甜笑,小女孩的飛吻,許文心里忽然 生出悵然若失的感覺。
來花城的第二天,許文還真的遇到貴 人,在人才市場被一家大型企業(yè)下屬分公 司聘為協(xié)理,年終更得了獎升了職。去總 公司領(lǐng)獎時,許文大吃一驚,原來總經(jīng)理 就是火車里遇到的那個年輕媽媽,大家喊 她喬總。喬總握著許文的手說:“感謝你, 許文!”
原來,賽半仙見許文實誠,有文化,在機 關(guān)單位一直不得志,就將他推薦給在花城做 總經(jīng)理的外孫女喬燕,讓他學以致用。而喬 燕想試試許文的人品,才演出火車相遇這一 出戲,這出戲也在喬燕心里萌了芽。
年會結(jié)束,喬燕電話響起,傳來賽半仙 的聲音:“外孫女,許文還不錯吧,考慮一下, 一個人帶孩子好辛苦。”
喬燕忽然就想起女兒幾次問自己叔叔 哪去了的話,不禁喉頭一暖,一抬頭,就看到 外公與許文一起向自己走來。
余清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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