錯愛
■劉琰
一
清醒的時候,他知道自己不該愛她。
醉了的時候,他覺得自己是有權利去爭取愛她的。
認識她之后,他清醒的時候越來越少。
他開始酗酒,仿佛唯有酒才能帶給他成真的幻想,也只有酒能給他片刻安寧。
世上那么多如花女子,他也不明白為何自己獨獨要苦戀于她。
第一次見她,他和另外的哥們準備了一大束玫瑰,開玩笑地說是替和自己一起長大的發(fā)小銘送的。
當她偎在銘的身邊出現在他面前,他竟愣怔在了原地。
飄逸的長發(fā),姣好的面龐和靈動的表情,一下就將他的心俘獲。
一起吃西餐,浩浩蕩蕩的六個人分成兩排,坐在一張方桌前。他和她斜對著坐,他控制不住地想看她。
她在照鏡子的時候捕捉到了他異樣的眼神,她的心亂了—下,但馬上就大方地微笑著看他。
他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(tài),趕緊低下頭,默默地切六分熟的牛排。也許是火候,也許是慌亂,牛排被他切得一塌糊涂。
她看在眼里,笑在心里,不過這時她還沒有把他放在心上。
青春本身就有強大的魅力,更何況是一個既年輕又漂亮的女孩,她身邊從不缺乏異性愛慕的眼光。銘就是以自己的耐心和無條件的付出關懷,才在眾多追求者中脫穎而出,贏得她的芳心的。
他和他們并不在一個城市,但每年都會有一到兩次的相聚。他每次都是倒計時,而她也是期待的。她喜歡他和銘之間這種一起從小長到大的感情,也喜歡被他默默地關注。
他們總是很多人玩在一處,走在街上浩浩蕩蕩。很多次,他和她肩并著肩;很多次,他故意走在她身后,假想著是自己在呵護著她。風吹起她的長發(fā),絲絲縷縷掠過他的臉頰,帶著洗發(fā)水的清香,直透進他的肺里去。他貪婪地呼吸,直到入睡都仿佛還能嗅到她的氣息。
二
在家人的施壓下,他也談了女朋友,她是一個各方面都平平常常的女孩,但家境要好于他家。所有人都覺得是樁美滿姻緣,女孩也很愛他,從不因為家庭條件的優(yōu)越而無事生非,女孩以極大的包容在維系他們的感情。
每次他麻痹自己說已完全接受了女孩,但只要一見到那個她,她哪怕瞥他一眼,他就會再一次淪陷。
終于,他收到他們的結婚請柬,握在手心,對銘充滿了艷羨,對于她,則是一種突突跳著的痛,心攪成一團。他不停地告誡自己──覬覦摯友的妻子是很卑鄙的。但道理是道理,心怎么都還是痛。
婚禮當天,他到得很早。
婚紗襯托下的她嫵媚動人。
他喝了很多的酒,很多很多,醉到女友不知所措,還是一幫兄弟把他抬去了賓館。
一夜折騰,他吐了好幾回。女友默默地照顧著他,但第二天起來的時候,他看到女友腫著雙眼,靜立于窗前,一直保持著從未見過的挺拔姿勢,仿佛已經站了幾個世紀。
“辛苦了。”他扶著還昏沉沉的頭,客套著。
女友流下淚來:“你真客氣……你一直都愛她,對嗎?”
他心里咯噔一下,一定是晚上醉后吐了真言。
一上午女友都沒說話,她是怎么默默地說服自己原諒他的不愛,他無從得知。朋友來接他們的時候,女友說:“走吧。”再次包容了他。
然后順理成章,他也結了婚。
三
每次喝了酒,他都還是想起她,醉了,就找妻子的麻煩。每每此時,她都走開,一句話都不說,等他酒醒,讓他自己感到慚愧。
這么折騰,連身邊的兄弟都看不過眼,紛紛勸他。只有他知道自己的心結。
銘對她簡直百依百順,婚后一如既往地寵著她。
愛情的美好在現實面前總是脆弱的。
慢慢地,她覺得銘太普通了,無權無錢,丟進人堆里霎時就找不見。身邊的小姐妹一個個名牌上身,豪車相伴,這些都是銘給不了的。她的心開始起了變化。
心亂了,誘惑也就如影隨形、揮之不去。她認識了一個儒商,儀表堂堂,風度翩翩,對她極用心,就像童話,唯一的缺點是他有一個七歲的孩子。
開始,因為善良她還覺得對銘心存愧疚,慢慢地,愧疚越來越少直至完全消失。
一個情人節(jié),她和儒商一起飛去杭州,在一家體面的賓館鋪滿了玫瑰花瓣的房間,她端著香檳,接受了一枚“鴿子蛋”,并下定了離開銘的決心。
他知道了她的婚變,朋友們向他轉述了很多細節(jié)。
他抽了好多煙。
他的妻子還是安靜地陪在他身邊,織一件給腹中胎兒的毛衣,間或看一眼電視或者看他。
此刻他靜下心想,他如果和她在一起,也并不會比銘做得更好。
他忽然想哭,為銘?為她?還是為自己?抑或是為身邊的妻子?
他快步走到妻子身邊,緊緊地把她擁在懷里。
“孩兒他媽,我們以后好好地在一起,一直到老!”話一出口,連他都驚訝于自己的肉麻。
妻子愣住了,眼淚在眼眶里打轉,她努力不讓它們掉下來。
“傻樣!老老實實和我一起看電視!”她用了命令的口吻。
心里卻柔情似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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