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明憶外婆
作者:陳罡元
小時候,父親望子成龍心切,對我和哥管教甚嚴(yán),只要一犯錯誤,便會拿竹條鞭打我們,而外婆會很憐愛地,用她瘦弱的身子,擋在我們面前,心痛地呵斥著父親。
那時,我特別依賴外婆,喜歡鉆進(jìn)外婆用火籠烘熱的被窩里,溫暖到天明;喜歡吃外婆用醋制作的紅薯絲,酸甜可口;也喜歡吃外婆用南瓜皮拌的豆瓣醬,放飯鍋里蒸熟后,脆脆的瓜香四溢;更喜歡吃外婆做的清明粑,甜絲絲、軟綿綿、黏糊糊的順滑爽口……
5歲那年,我患了肺結(jié)核,外婆每天下午,都背我翻山越嶺,走七八里山路去鄉(xiāng)政府打針。打完針又從陡峭的山坡路把我背回去,這樣一背就是三年。至今,我仍記得,外婆每次背著我,便會大汗淋淋,氣喘吁吁,臉如白紙,可能,外婆的背就是在那時開始駝的。那一年,外婆已經(jīng)65歲了。
后來,我和哥都上學(xué)了,家里經(jīng)濟緊張,父母靠喂豬、砍竹子、賣樹,給我和哥湊齊學(xué)費。外婆為減輕家里的負(fù)擔(dān),不但包攬了家務(wù),還去田里地里干活。有一次,外婆上山砍柴,不小心被柴刀砍到了食指,砍得很深,傷了骨頭,外婆一聲都沒吭,撒上消炎粉,用碎布一包便了事。
念初中的時候,學(xué)校離家很遠(yuǎn),我總窩在暖暖的被窩,要遲到了才肯起床,外婆便會用手匆匆捏兩個中間夾著菜的飯團,遞給我在路上吃。等我從學(xué)校寄宿回來,外婆又會偷偷用火炒上一筒花生或黃豆說:“吃吧,你媽不知道的!”
17歲那年,母親陰沉著臉,跑到縣中學(xué)來告訴我,外婆的眼睛瞎了,看不見任何東西。我匆匆跑回家,背著外婆去看醫(yī)生。醫(yī)生說是云翳,耽擱太久,寒濕太重,沒得治了。我聽了,淚水簌簌落下。
在以后的日子,我給外婆買很多好吃的,搶著給外婆做家務(wù),幫外婆梳剪齊耳的白發(fā),外婆笑了,像一朵迎春的杜鵑。
每天盼我休假的外婆,經(jīng)常會站在槐蔭樹下的小路上,抬頭眺望遠(yuǎn)方。當(dāng)我回家走近,外婆卻渾然不知,只有家里那條黃狗“汪汪”地?fù)u尾歡叫,外婆便很開心地問:“是罡妹幾嗎?”
外婆老了,膽囊炎反復(fù)發(fā)作,放射性的疼痛,折磨得她翻來覆去呻吟,我一邊垂淚,一邊用手幫她揉捏全身。家里的藥堆滿床頭,醫(yī)生走了一個又一個,我們把外婆送到縣城的大醫(yī)院住院動手術(shù),醫(yī)生說:“都79了,還動什么手術(shù),給她吃好,孝敬就行了。”
八月初一是外婆79歲生日,很多親戚前來祝壽。外婆拖著孱弱的身子,著了一身嶄新的青布衣,笑靨如花地與親戚寒暄。那一刻,我發(fā)現(xiàn)外婆原來那么美麗。當(dāng)年的十一月初一晚上8點30分,穿上黑布衫和黑鞋子的外婆,魚湯還在喉嚨便撒手人寰。
紛紛揚揚的鵝毛大雪,從天而降,我淚流滿面地俯在靈柩上,不準(zhǔn)他們動我的外婆。我不能讓清苦一生的外婆,又孤零零的一個人,躺在那潮濕的黃土地下。“人死如泥,油盡燈枯,人總是會死的!”哥勸我說。親戚們拂淚上前把我拉開說:“人死不能復(fù)生,她老人家在世時,你那么孝敬她,就夠了,有孫女如此,足矣!”
逝者如斯,多年過去,外婆的音容笑貌,仍在我的腦海久久揮之不去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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